陈晋:毛主席为什么喜欢在大江、大河、大海里游泳?

作者:陈晋 来源:《炎黄春秋》2025年第4期 2025-06-09 54

陈晋:毛主席为什么喜欢在大江、大河、大海里游泳?

为自己的健壮身体而自豪

毛泽东有强健的体格,对历经千难万险才夺取政权的中国共产党来说,是一种幸运。他能经受长途跋涉的疲劳,更重要的是,能长期通宵达旦地工作。他把这种作息规律称为“按月亮办事”,忙起来可以几天几夜不睡觉,有着异乎常人的工作精力。这种精力,使他仿佛能用几个大脑交替工作,更精密地筹划军政大要。这种精力,使他日理万机后,仍“游刃有余”,去做他想做却未必是一个大国领袖必须要做的事,如读读《楚辞》和《红楼梦》。

身健则体强,体强则气壮,气壮则心勇,心勇则志坚,志坚则事成。毛泽东在青年时代就响亮地提出,“欲文明其精神,先自野蛮其体魄”,甚至认为,“人固以发展一身之勇力为其最终之目的”,力主“智、仁、勇并重”“身心并完”。意志、勇力、体魄的坚毅锤炼,只有具备了这些人格因素,才能经受住勤苦实践的考验,在向理想目标奋进的征途中才不至于生出“心有余而力不足”的空叹。这样,青年毛泽东十分自然地把体魄勇力上升为人格重塑的首要前提。他既是全校最积极的体育活动的倡导者,也是全校最顽强的锻炼者。

青年时代,毛泽东参加的锻炼项目很多,主要有冷水浴、游泳、爬山、远足、露宿及六段操运动。

冷水浴是杨昌济先生天天坚持的锻炼项目,毛泽东是最坚决的仿行者。这一习惯他保持了多年。新中国成立后,年纪大了,不能进行刺激的冷水浴,但他洗澡时仍坚持不用热水,只用微温一点的水。他还对人说:“我觉得这样洗澡比一般洗澡的办法好得多。一般洗澡的办法只有清凉作用,我这样洗澡的办法,除有清凉作用外,还有锻炼身体的作用。一个经常注意锻炼身体的人,更不会被风雪的寒威所吓倒。我过去练习过冷水浴,现在年纪虽然大了,冬天也还可以不用热水洗澡。小小的寒冻也还经得住。”

陈晋:毛主席为什么喜欢在大江、大河、大海里游泳?

毛泽东横渡长江

1953年初,陈云因病休养。对于如何疗养,毛泽东多次批示,特别关心。当时,林彪也在疗养,或许是出于某些心态上的原因,对医生的治疗方案常有抵触。卫生部经常把中央领导人治病的情况写成报告送给毛泽东。3月18日,毛泽东读到傅连关于林彪病情治疗的报告,其中说:林彪“现在能同医生合作,并提出希望医生为他解决出汗及容易感冒的问题。苏联内科专家建议每天用水和酒擦身,锻炼皮肤抵抗力,他已同意,过几天即可试行”。

用冷热水交替擦身,恰好是毛泽东一贯乐用的健身方法。这个报告调动了他的记忆,提示了他在这方面的知识积累,觉得大可推行。想到正在疗养的陈云,决定把这个报告转给陈云看看,意在给陈云启发。于是提笔在上面给陈云写了封信,说:“此件请阅。每天用毛巾蘸热水擦身,先热后冷,又冷又热,锻炼皮肤毛血管又收缩又扩张,每擦一次,可经半小时,多至一小时,擦完全身发热。每天一次至两次,擦一二年可收大效,似可试试。”写罢,似乎言犹未尽,又加写一句:“林彪同志长期不听医生的话,现在听了,情况有好转。”他对苏联内科专家说的用“酒”擦身的方法没有多大把握,又写了一句:“用酒似不甚好。”如此细细琢磨,固然体现了对同事的关切之情,恐怕也是因为正好投合了他本人在这方面的特殊兴趣和又深又细的体会。

体育锻炼,首先是作为养生娱乐之道被人们提出来的,人们也多从健康益寿的角度看待体魄的价值。毛泽东也是先从这个角度出发来强调体育锻炼之效。但他的重心不在于此。强壮勇武的体魄,“蛮拙”的运动,在他看来是一种令人向往的人生境界,锻炼身体归根结底是为了适应激越紧张的战斗生活。请看他青年时代的描绘:“骑突枪鸣,十荡十决,喑呜颓山岳,叱咤变风云,力拔项王之山,勇贯由基之札,其道盖存乎蛮拙,而无与于纤巧之事。”

再进一步,青年毛泽东把体育、体魄的功能价值,同人格生命的本质、建功立业的前提、国家民族的命运直接联系起来。为此,他还写了一篇文章叫《体育之研究》。在文章里,他反复阐述体育的效应,说它不仅能强健筋骨、增加知识、调节感情,还可以坚强意志,“意志也者,固人生事业之先驱也”。

体育—体力—武勇—意志,在这里形成了一个身体到精神的升华过程。人格的张扬,理想的实现,动、变、斗的展开,都依赖从体力开始的猛烈、不畏、敢为、耐久的实践品格。这是一幅何等壮丽的人生图景,一股激烈奋进、勇往直前的阳刚气概扑面而来。毛泽东那充满惊涛骇浪的搏击生涯,在这里埋下了一个不小的伏笔。

“七级台风,在海里游泳很舒服”——是指政治、哲学,还是人生?

当一个红彤彤的世界诞生时,毛泽东已年过半百。如果是普通人,或许会说:“我已是半截入土的人了。”听听毛泽东在72岁时说些什么—“久有凌云志,重上井冈山”。他的事业、他的经历,与年轻时或许已有天壤之别,但他的心灵、他的自我感觉,却似乎始终处于一个革命家起步时的状态。

所以,在新中国诞生后,无论是接见外宾谈到国际紧张局势,还是约部下分析国内矛盾,他常常提到的事情就是:无非是再回到山里打游击,长征,没有什么了不起,我们终究会胜利。他是那样自信,充满一种渴望、一种冲动。其中有精神信念,也有物质性体魄精力的支撑,二者相得益彰。这位革命老人,像青年人那样,有使不完的劲。他从青年时代起最喜欢的游泳活动,频频地显示着他的体力,也显示着他的意志。

1954年,毛泽东在北戴河游了“白浪滔天”的大海后,写了一首著名的诗《浪淘沙·北戴河》。1955年夏,正值全国农业合作化高潮到来之际,中央安排首长们去北戴河,卫士长李银桥向毛泽东报告这一安排,毛泽东说:“好吧,我们到海边去。中国社会主义建设的高潮就要到了,我们到有潮水的地方去。”

在北戴河期间,毛泽东有一个规律,就是心潮澎湃之际,便挥笔如飞,昼夜不停。当然,也要到海涛里搏击。一次,大风驱散了暑气,也卷来了狂风暴雨,堆起了癫狂的海潮。毛泽东又向威猛耸立的浪潮走去,卫士们照例冲上去前挺后挡,照例被大浪埋没,被大浪抛起,被大浪远远扔在沙滩上,就是在毛泽东身边,也站不起来了。毛泽东皱起眉头说:“起不来了?这点水比刘戡的七个旅还凶吗?”毛泽东面对所有的人讲话,声色异常严肃:“你们可以回去。我可以另组人马,另组队伍跟它斗。”

陈晋:毛主席为什么喜欢在大江、大河、大海里游泳?

毛泽东《浪淘沙·北戴河》手迹

1957年3月,毛泽东一路南下,宣传“双百”方针。18日到达济南时,召开了一个党的干部会议。在这个会议上,他向干部们说了他在北戴河游泳的体会:我到过北戴河,七级台风,在海里游泳很舒服,平素没有一点风浪倒是很吃力,那要一步一步爬。

何等潇洒!

1956年6月,毛泽东由武昌下水,横渡长江,到达汉口,他的感觉是“胜似闲庭信步”,似乎觉得不过瘾。他眺望着长江的上游—那“更立西江石壁”的三峡急流,想到那里游水。

但是,毛泽东毕竟不是有绝对自由的人。他要到三峡游泳,需中央批准。1957年7月初,他从成都到重庆。为了实现自己的心愿,他于途中给中央写了封信,提出要游三峡,说:“如果峡间确能下水,则下水过三峡,或只游三峡间有把握之一个峡。如不可能,则于船出峡口时下水到宜昌,或径到沙市。然后乘船到武汉。此事,已与瑞卿(负责保卫工作的公安部部长罗瑞卿)谈过。请中央考虑批准。”

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会会议郑重讨论了毛泽东这封信,于1957年7月7日复电毛泽东说,关于在三峡游泳一事,常委提出先派人调查和试水,然后再作决定。后来,根据试水情况,中央政治局没有同意毛泽东的要求。他只好服从组织决定。

1958年1月,他在南宁主持召开中央工作会议。这是“大跃进”的一个前奏。毛泽东似乎要以他内心热腾的火焰感召人们,65岁的他到南宁邕江中冬泳了30分钟。

1959年9月21日,毛泽东在济南视察工作。看到浩阔的黄河,对陪同的山东省委第一书记舒同说:“全国的大江大河我都游过了,就是还没有游过黄河。我明年夏天到济南来横渡黄河。”舒同自然不敢随便答应,说:“黄河水泥沙太多。”毛泽东不以为意:“有一点泥沙怕什么?上来一冲就没有了。”一旁的人有些着急,又提到一个实实在在的情况:“黄河漩流很大,很多。”毛泽东仍不甘心:“漩涡也不可怕,你们可以先勘查一下。”说着拍了板:“这样定了,我明年7月下旬或8月上旬来。”

征服了中国的大江大河的毛泽东仍不满足,他的胸中装着世界,他的目光深情地注视着960万平方公里以外的大江大河。1960年,他两次同外宾富有情趣地谈起他的愿望。

这年初,尼泊尔首相柯伊拉腊率代表团访华。毛泽东在中南海接见了他们。已经67岁的毛泽东问:你们都是年轻人,顶多不过五十几岁,没有60岁的。

首相和其他外宾:没有。

毛泽东指着一个年轻的议员说:你更年轻了。首相呢?

首相:45岁。

毛泽东:你45岁,我吃亏了,我已67岁。上帝快要找我了。

内政大臣:您不像您的年纪。

毛泽东:我喜欢运动。我最喜欢游泳。我们有个长江,你们看到了吧?那个江我横渡过,游过十几次。

接着,他谈起水的哲学:水是好东西,它有力量把人浮起来,这叫作抵抗力。人也在通过它,但人就是压得下去,结果就是把人浮在上面。你们的国家有水吗?

首相:有。

毛泽东:你们会游泳吗?

几个外宾:大部分都会。

毛泽东:好,都是我的同志。如你们有兴趣,哪年夏天你们来,我同你们去长江游一回。如果请我的话,我也高兴去你们那里游一回。但不要登报,我是老百姓,是一个群众团体的负责人,这个团体就是中国共产党。我不是国家主席,不是内阁总理,也不是部长,所以我是老百姓。

首相:如果我邀请的话,您能去吗?

毛泽东:要看形势,那要过印度,我也很想在恒河游游泳。只要让我游,我一定去。

首相:我们国家是欢迎您去的。

毛泽东:很好,我作为老百姓去。

首相:不管以什么身份,我们都非常欢迎。

毛泽东:给我个小房子就行了,不要大的,一个小茅屋就行了。

会见结束的时候,毛泽东对外宾说:“我们已成为朋友了,下次见面就更熟了。”除了对国际形势有共同的看法外,所谓朋友,或许还包含他们是游泳“同志”的意思。

在大洋彼岸,毛泽东有一位相知甚深的朋友—1936年采访过他的记者埃德加·斯诺。1960年6月28日,时隔20多年后,斯诺重新踏上了中国的土地。一个金秋的清晨,斯诺来到了中南海毛泽东的寓所。老朋友相见,无话不谈。话题转到了游泳,斯诺对毛泽东说:“记得那时掀起了一场群众性的游泳运动,在上海,由于参加渡江游泳的人数极为踊跃,以至于外界又传起了中国准备攻打台湾。”“那个报道也太夸大了嘛,我们也没落后到用游泳的力量去解放台湾。外国的舆论也真是不可信。”毛泽东回答说。

斯诺见机补充了一句:“1936年在保安的时候,你曾告诉我说渴望到美国一游,看看大峡谷和黄石公园。现在还有这个兴趣吗?”

“我仍希望在不太老之前,到密西西比河和波达麦河中畅游一番。但这是一厢情愿。我想你不反对,华盛顿就可能会反对。”毛泽东边说边做了个表示拒绝的手势。

“如果他们同意呢?”

“如果那样的话,我可以在几天之后就去,完全像一个游泳者。我们不谈任何政治,只在密西西比河游泳,并且在河口游游而已。”毛泽东显得较兴奋。

游泳里面有哲学、有政治。

1957年7月9日,在那个反右派斗争的炎热夏天,毛泽东在上海向广大干部发出号召——“打退资产阶级右派的进攻”。在讲话中,他提醒人们不要怕群众,要跟群众在一起。在他看来,群众就像“水”一样,接着以一个内行的口吻说:你们游水不游水呀?我就到处提倡游水。水是个好东西。你只要每天学一小时,不间断,今天也去,明天也去,有一百天,我保管你学会游水。第一不要请先生,第二不要拿橡皮圈,你搞那个橡皮圈就学不会。“但是我这条命要紧呀,我不会呀!”你先在那个浅水的地方游嘛。如果说学一百天,你在那个浅水的地方搞三十天,你就学会了。只要学会了,那么你到长江也好,到太平洋也好,一样的,就是一种水,就是那么一个东西。有人说在游泳池淹下去还可以马上把你提起来,死不了,在长江里头游水可不得了,水流得那么急,沉下去了到哪里去找呀?拿这一条理由来吓人。我说这是外行人讲的话。我们的游泳英雄,游泳池里头的教员、教授,原先不敢下长江,现在都敢了。你们黄浦江现在不是也有人游吗?黄浦江、长江是一个不花钱的游泳池。打个比喻,人民就像水一样,各级领导者,就像游水的一样,你不要离开水,你要顺那个水,不要逆那个水……刘备得了孔明,说是“如鱼得水”,确有其事,不仅小说上那么写,历史上也那么写,也像鱼跟水的关系一样。

1966年7月16日,73岁高龄的毛泽东又一次横渡长江,历时75分钟,游程30华里。这在全世界的政治首脑中是前所未有之举,再一次证明了革命老人那过人的体力、那志在千里的雄心。

这不光是他个人的问题。他向全国人民发出号召:“游泳是同大自然做斗争的一种运动,你们应该到大江大河中去锻炼。”还幽默地说:“长江,别人都说很大,其实,大,并不可怕。美帝国主义不是很大吗?我们顶了他一下,也没啥。所以世界上有些大的东西,其实并不可怕。”

游泳里,果然出了哲学,出了政治,而且是那样直截了当。

在历史的长河中寻求“同志”

在现实中,毛泽东并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到江海里畅游一番的。对游泳的爱好,还常常反映在毛泽东和历史的对话中。那个时刻,他最能富有个性地表达他的兴趣了。

历史的经验似乎反复证明着:游泳的好处实在太大了。所以,每当读到有关游泳的记述,他都会提笔写下自己的体会。

《旧五代史》卷十七《雷满传》,说武陵人雷满是少数民族将领。为人彪悍骁勇,文身断发。他在自己家中开辟深潭,称为水府。常在潭边设宴待客(难免使人想起毛泽东常在中南海游泳池接待外宾之举),还对客人说蛟龙水怪皆藏于潭中,自己能入其中同它们一道游泳。为证其言,他将筵中宝器乱掷于潭中,脱掉衣服,裸露出文身,遂跃入水底,寻取所掷宝器,并戏弄于水中,良久方出。然后整衣就座,意气自若。毛泽东读至此,欣然批道:“此人习水是好事。”在《新五代史》卷四十一《雷满传》叙此事的一段文字旁,毛泽东又批注说:“此人能泳。”

《新五代史》卷四十七《华温琪传》,说农家出身的华温琪年轻时跟随黄巢起义,一直打到长安。黄巢失败后,他逃走滑州,自觉状貌魁伟,怕被官军认出,于是投入白马河,随流漂下数十里而未死,被岸上人救起。毛泽东读此,又批道:“此人必略知水性。”

就像人们在生活中以文会友、以武会友一样,毛泽东看到好泳的“同志”“同道”,自是欣欣然快意之事。

毛泽东有个湘潭同乡,叫王闿运。早年幕游各地,太平天国时期,曾入曾国藩湘军幕府,出谋划策。但他一生放荡不羁,推崇帝王之学,好大言,甚至暗示曾国藩应该拥兵自重,南面称孤。后来,他云游四方,以讲学为生。晚年,就在毛泽东出生不久,他开始写一本很有名的《湘军志》。

王闿运在书里说道,咸丰五年(1855)石达开率太平军和曾国藩的湘军在九江、湖口一带发生一次激战,结果湘军大败,退守南昌。湖口是长江南岸的一个重要码头,它外连长江,内接鄱阳湖,是五百里鄱阳湖的进出口。对面江心的梅家洲,是一个长约四十里、宽四五里的大沙洲。梅家洲北面江面狭窄,大船不能通过,主航道在南面。石达开命罗大纲过江驻梅家洲,在洲上筑垒架炮,并以战船环围之。结果,湘军彭玉麟的水师在这火力网下几近覆灭。有的湘军将领因船沉“溺于江”,白白淹死在水里。读至此,毛泽东批注说:“水军应学游泳。”彭玉麟率湘军水师攻打湖口太平军的筏楼,当太平军的筏楼倾倒江中时,那些太平军将士在危急时“泅而走,其坚悍若此”。毛泽东又一次批注“要学游泳”,特别是水军,不会游泳是天然的缺陷。

毛泽东读史,似乎很注意军队将士游泳的问题。《旧五代史》卷六十《唐书·李袭吉传》记述后唐开国之君李克用,一次班师回太原的途中,在过夏阳渡浮桥时,“笮断航破,武皇(李克用)仅免,(李)袭吉坠河,得大冰承足,沿流七八里,还岸而止,救之获免。”毛泽东随即批道:“不学游水,此人几死”。在他看来,李袭吉如果不是会游泳,单靠趴在冰块上,也不会生还的。

要军队学游泳,不光是毛泽东读史的感慨。作为军事家,他也要求他麾下的将士掌握这项本领。越到晚年,他似乎越是这样要求得强烈。

1964年,中央军委搞了一次大规模的比武汇报表演,请毛泽东去检阅。表演中大概没有游泳项目,毛泽东当场发表的讲话中便说道:“部队是不是可以大规模的游泳训练?游泳训练夏天完全可以搞。部队要学游泳。单靠游泳池不行。要学会在江海里游。不经过大风大浪不行。”半个月后,他听取周恩来等人汇报工作时,又提到这件事,说得更坚决:“部队要学游泳,所有部队都要学会。学游泳有个规律,摸着了规律就容易学会。整营、整团要学会全副武装泅渡。”

对党的高级干部,毛泽东也严格要求,希望他们用更简朴、更自然的生活方式来增强体力,通过各种运动来克服疾病。

两千年前,汉文帝手下有一个叫枚乘的文学侍从,写了篇题为《七发》的洋洋大赋。文中说楚国太子有病,吴国有一个方术之客去见他,指出他的病因是“且夫出舆入辇,命曰蹶痿之机;洞房清宫,命曰寒热之媒;皓齿蛾眉,命曰伐性之斧;甘脆肥脓,命曰腐肠之药”。

1959年8月16日,庐山会议快结束的时候,毛泽东指示印发了这篇佶屈聱牙的辞赋,让文化水平参差不齐的党的高级干部们学习。并不是每个人都读得懂,他又专门写了一篇辅导文章,说:那位吴客说的楚太子患病的根源,这些话一万年还将是真理。现在我国在共产党领导之下,无论是知识分子,党、政、军工作人员,一定要做些劳动,走路、游水、爬山、广播操,都是在劳动之列,如巴甫洛夫那样,不必说下放参加做工、种地那种更踏实的劳动了。

为了说明自己期望之诚,毛泽东在文章中表白:我少时读过此文,四十多年不理它了。近日忽有所感,翻起来一看,如见故人。聊效野人献曝之诚,赠之于同志。

新中国成立后,他多次批评高干保健工作,认为:一个人如果不动动,只是吃得好、穿得好、住得好,出门乘车不走路,就会多生病。甚至说:衣、食、住、行受太好的照顾,是高级干部生病的四个原因。这就像吴客说楚太子之病一样。

卫生部根据毛泽东的意见,于1964年7月29日给他写了一个报告,提出了几条改进办法:(一)取消专职保健医生和保健护理制度,中央领导有病需要医生出诊,由医院临时派医生;(二)对没有严重疾病的人,提倡经常到户外活动锻炼;(三)取消高干保健工作中的一些特殊化的方法,如除患重病者外,长期吃补药者一律自费,高干家属也按制度到指定医院看病。

毛泽东仍嫌不足。8月10日,他在这份报告上批示:保健局(属卫生部)应当撤销。又说:北京医院应当开放。还批转其他中央领导,建议书记处讨论这些建议,看是否可行。

(作者系原中央党史研究室副主任,本文原载《炎黄春秋》2025年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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