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德学：金城战役，抗美援朝战争最后的战场较量

作者：齐德学来源：长安街读书会 2024-10-29 550

摘要:抗美援朝战争1953年夏季反击战第三阶段，由志愿军发起的一次大规模进攻战役—金城战役，是抗美援朝战争的最后一次战役。其实，金城战役本是不该发生的一次战役。为什么又发生了呢?最直接的原因即是由于美国一贯的错误立场和纵容态度，导致李承晚敢于冒天下之大不韪，破坏谈判刚刚达成的协议。于是，为严惩李承晚，加深敌人内部矛盾，从而保证实现有效停战，中国人民志愿军发起了金城战役。

1953年4月，因志愿军和人民军作了充分防范准备，美国当局进行最后的大规模军事冒险企图胎死腹中，遂于4月26日恢复了由美方单方面中断6个月之久的停战谈判。志愿军为防止美方在谈判问题上再节外生枝，决定以打促谈，促使朝鲜停战早日实现。在报经中央军委批准后，于5月13日开始，志愿军和人民军共同发起夏季反击战役，至5月25日结束了第一阶段作战，共对“联合国军”连以下兵力防守的20个阵地，攻击29次，歼敌4100余人。经此番作战打击和朝中代表团在谈判中的努力，美方历经反复终在25日的谈判中接受了朝中方面于5月7日提出的遣俘方案。

李承晚集团突然闹事

事实上，美方有关朝鲜停战谈判的一切决定，都是由美国单独作出的。在决定作出后，才通报给南朝鲜李承晚，迫使其接受美国的决定。5月25日，美方接受朝中方面建议的决定，是在当天谈判会议开始前一小时，才由“联合国军”总司令克拉克通报李承晚的。这令李承晚感到措手不及而大为恼火。李承晚集团本来就反对停战，于是，一方面为了反对停战，另一方面也是对美国表示抗议，而指使其代表退出了谈判会议。直至朝鲜停战，南朝鲜军代表再未出席谈判会议。李承晚及其政府官员公开申明：不能接受联合国军的新方案，韩国将坚决反对不规定国土统一的任何国际协定。

美军是志愿军作战和谈判的主要对手，因此，这次战役反击一开始即确定以攻打美军为重点。但在谈判中，美方接受了朝中方面的方案，李承晚则从中干扰捣乱。因此，志愿军转而将重点打击对象指向南朝鲜军，于5月27日发起战役反击第二阶段作战。至6月15日，对南朝鲜军团以下兵力防守的51个阵地，攻击65次，我方扩大阵地面积58平方公里，歼其4.1万余人。其间，6月8日，谈判双方首席代表正式签订了关于战俘遣返问题的协议。至此，朝鲜停战谈判各项议程全部分别达成协议。至6月15日，根据双方早已达成的军事分界线协议，重新校订军事分界线的工作业已完成，双方司令官签署停战协定的各项准备基本就绪。

然而就在停战协定签字在即之时，李承晚闹事了。李承晚集团经过秘密策划和精心布置，从6月17日深夜至6月底，以“就地释放”为名强迫扣留由南朝鲜军看管的人民军战俘2.7万余人。

李承晚集团的破坏行为，使刚刚看到的停战曙光又蒙上了阴影，引起强烈国际反响。不但民主国家各国政府和人民纷纷谴责这种行为，英、法等国政府官员也发出强烈谴责，包括美国在内的许多国家舆论，纷纷要求撤换李承晚。美国总统艾森豪威尔和国务卿约翰·福斯特·杜勒斯，都感到面子上难堪而非常恼怒。6月18日，艾森豪威尔给李承晚发一急电，指责他“违抗了联合国军司令部的指挥”，并威胁说：“除非你准备立即毫不含糊地接受联合国军司令部的指挥，处理并结束目前的敌对行动，否则就将另行安排。”正如美国一位记者所说的：“在整个世界上，李承晚的名望一落千丈，降到了最低点，世界上谴责之声四起。

朝中方面当然不能容忍李承晚的破坏行为。6月19日，以朝鲜人民军最高司令官金日成和中国人民志愿军司令员彭德怀名义致函“联合国军”总司令克拉克，指出：美方“必须负起这次事件的严重责任”“你方在这个问题上历来所表现的错误立场和纵容态度，不能不直接影响这次事件的爆发和即将签字的停战协定的实施。”“鉴于这次事件所产生的异常严重的后果，我们不能不质问你方：究竟联合国军司令部能否控制南朝鲜的政府和军队?如果不能，那么，朝鲜停战究竟包括不包括李承晚集团在内?如果不包括在内，则停战协定在南朝鲜方面的实施有什么保障?如果包括在内，那么，你方就必须负责立即将此次所‘在逃’的、亦即被‘释放’和胁迫扣留并准备编入南朝鲜军队中去的……战俘，全部追回，并保证以后绝对不再发生同类事件。”

彭德怀请示再给李承晚以打击

这时，战场上的军事形势和政治形势对朝中方面都十分有利。为了对李承晚的破坏行为表示抗议，6月20日，朝中代表团要求谈判休会，直至美方作出保证。

同时为了加深敌人内部矛盾，予美方以更大压力，已从北京起程准备前往开城办理朝鲜停战协定签字事宜的志愿军司令员彭德怀，于20日晚抵达平壤中国大使馆后，致电毛泽东，建议：“根据目前情况，停战签字需推迟至月底似较有利，为加深敌人内部矛盾，拟再给李承晚伪军以打击，再消灭伪军一万五千人(六月上半月据邓华说消灭伪军一万五千人)，此意已告邓华妥为布置，……妥否盼示。”次日，毛泽东复电同意彭德怀的建议，指出：“停战签字必须推迟，推迟至何时为适宜，要看情况发展才能作决定。再歼伪军万余人，极为必要。同日，彭德怀也商得金日成的同意。

志愿军代司令员邓华、副司令员杨得志和参谋长李达，于20日当晚23时半即给各部下达了指示，并告人民军前线指挥部和谈判代表团，指出：“为给敌以更大压力，配合板门店谈判，并经彭总同意，决在军事上继续予李伪军以狠狠地打击。……对美军及外国帮凶军，仍不作主动攻击，但对任何向我进犯之敌，均必须予以坚决打击。”25日，再次指示第一线各部，已作好准备的各军可放手对南朝鲜军作战，尚未准备好的各军加紧准备，待准备好后狠狠打击南朝鲜军。

据此，志愿军本来已结束了的夏季反击战役进入第三阶段。从6月24日起，第一线志愿军7个军和人民军两个军团，纷纷对已作好攻击准备的目标展开了攻击。其中对南朝鲜军打击最狠、最疼的是金城战役。

志愿军唯一一次大规模阵地进攻作战

金城战役是由第二十兵团提出，经志愿军总部批准实施的。这时，在第二十兵团战线当面，西起金化、东至北汉江的金城以南地区，由南朝鲜军首都师和第六、第八、第三师共4个师防守，态势向北突出，并在志愿军夏季反击战役第一、第二阶段作战中，分别受到不同程度的打击，其原有的防御体系被破坏，重新调整后的防御结构尚未稳固。第二十兵团已掌握了南朝鲜军的防御特点，取得了进攻其营、团坚固阵地的经验，查明了其纵深阵地的工事情况。该兵团指挥第六十七、第六十八、第六十、第五十四军共4个军另第三十三师，有82毫米迫击炮以上火炮约1000门，其中山炮、野炮、榴弹炮约400门，在兵力、火力上都占有优势，具备了组织更大规模反击作战的有利条件。兵团于6月22日召开作战会议，对情况进行了分析，决定发起金城战役，研究确定了战役部署。6月23日17时，第二十兵团新任司令员杨勇、原代司令员郑维山(准备轮换回国)、新任政治委员王平、参谋长萧文玖、副参谋长赵冠英给所指挥的各军发出指示，同时报志愿军总部和中央军委，决定将所指挥的4个军另一个师编成西、中、东3个作战集团，预定6月30日前完成小打任务，7月5日完成战役大打准备，7月10日前后发起进攻。获得志愿军总部批准，志愿军总部并决定将第二十一军归第二十兵团指挥，第九兵团第二十四军配合第二十兵团作战，参加金城战役。

7月13日黄昏，第二十兵团指挥5个军又一个师组成的东、中、西3个作战集团，在第九兵团第二十四军配合下，对南朝鲜军4个师防守的正面25公里阵地，同时发起了攻击，即金城战役。

此次攻击，是志愿军转入阵地战以来规模最大的一次攻击，也是抗美援朝战争最后一次攻击，并且是抗美援朝战争中唯一的一次阵地进攻战役。自1952年下半年以来，志愿军方面地面火炮虽在质量上仍不能与“联合国军”相比，但在数量上已超过“联合国军”。这次战役，志愿军集中了1480余门各种火炮，地面火炮对比以1.7:1占有优势，兵力对比以3:1占有优势。志愿军共发射炮弹1.9万余吨，相当于运动战阶段第一至第五次战役发射炮弹总量的2.2倍。其中，在发起攻击当夜，1000余门火炮齐放，发射炮弹1900余吨，摧毁了南朝鲜军阵地的大部工事。志愿军在25公里正面上，一个小时之内即全部突破阵地。至14日黄昏，已拉平了战线，向南最远推进9.5公里。尔后向南朝鲜军纵深发展，最远的又推进了8公里。16日，“联合国军”总司令克拉克和新任美国第八集团军司令官马克斯韦尔·泰勒，组织美军和南朝鲜军共8个师，在飞机、坦克和炮兵火力支援下，全力展开反扑。志愿军遂转入防御，直至27日，共击退“联合国军”一个连至两个团兵力的反扑1000余次。金城战役共歼敌5.3万余人，南朝鲜军4个师被打残，收复阵地160余平方公里。

奇袭白虎团

著名的奇袭白虎团战斗就发生在这次战役中。7月13日，金城战役发起后，第二十兵团西集团右翼第六十八军第二○三师以第六○九团第二营和第六○七团侦察班组成穿插支队，在师主力于13日23时52分占领了522.1高地及其以北诸高地后，迅速通过3公里的炮火封锁区，向南朝鲜军纵深疾进。途中遇南朝鲜军约一个连兵力向北增援，穿插支队先头第五连当即以猛烈火力将其大部歼灭。14日0时50分，穿插支队进至三南里后，第五连向上枫洞方向前进;第四、第六连在侦察班引导下，向二青洞猛插。1时40分，在二青洞沟口与乘坐40余辆汽车的南朝鲜军机甲团第二营遭遇，当即对其首尾夹击，予以大部歼灭。由副排长杨育才带领的侦察班(12人)，化装成护送美军顾问的南朝鲜兵，巧妙通过多道哨卡，冲破南朝鲜军增援部队阻拦，迅速插至南朝鲜军白虎团团部，趁其开会之际，突然开火，击毙白虎团团长，缴获了白虎团团旗，捣毁了该团指挥系统，使部署于周围的南朝鲜军失去指挥，士兵丢弃武器弹药，四散奔逃。穿插支队在夜色掩护下，乘机将位于该团部附近的美军一个榴弹炮兵营大部歼灭，于14日3时占领梨实洞、北亭岭以北诸高地，对西集团顺利完成战役第一步任务起了关键性作用。

中集团在攻击轿岩山主峰的战斗中，当部队冲击距主峰约200米时，突然遭敌军机枪火力点封锁。第一九九师第五九五团一连战士李家发主动担当爆破敌军火力点的任务。他将身上仅有的两颗手榴弹投出后，见仍有一个火力点在射击，便奋不顾身地用自己的胸膛堵住了碉堡的枪眼，献出了年轻的生命，掩护部队冲上了主峰。这是一个黄继光式的英雄战士。

战后，志愿军领导机关给杨育才、李家发均记特等功，授予一级英雄称号。朝鲜最高人民会议常任委员会授予他们“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英雄”称号和一级国旗勋章、金星奖章。

一贯骄横霸道的美方不得不作出明确保证

金城战役的胜利充分表明了志愿军作战能力极大增强。1951年“联合国军”发动秋季攻势时，志愿军在金城以南虽予“联合国军”以重大杀伤，但阵地被其突进6—9公里，战线在此形成了向北的突出部。到了1952年夏季以后，志愿军不但可以守住阵地，而且可以攻占“联合国军”连以下兵力防守的坚固阵地。而在1953年夏季又攻占“联合国军”营、团兵力防守的坚固阵地。金城战役则一举攻占南朝鲜军4个师防守的正面25公里、纵深10余公里的坚固阵地，向南最远突进18公里，全部夺回了1951年秋季被美军和南朝鲜军突进的阵地，并予南朝鲜军4个师以歼灭性打击。毛泽东在1953年9月讲到这次战役时曾说：“我们的军队是越战越强。今年夏天，我们已经能够在一小时内打破敌人正面二十一公里的阵地，能够集中发射几十万发炮弹，能够打进去十八公里。如果照这样打下去，再打它两次、三次、四次，敌人的整个战线就会被打破。”

从6月24日至7月27日，志愿军和人民军共歼敌7.8万余人，收复阵地192.6平方公里。这次作战，严厉惩罚了李承晚集团，加深了美方内部矛盾，有力地保证了停战后朝鲜局势的稳定。

在朝中方面政治上强烈抗议、谴责和军事上严厉打击的双重压力下，一贯骄横霸道的美国也不得不软了下来。美国当局一方面向李承晚施加了压力，另一方面也满足了李承晚在经济方面的愿望，李承晚深知，如果失去美国的帮助，他将一事无成，并且他尝到了破坏停战遭到惩罚的厉害，只好停止了闹剧，不得不表示，无意承认停战协定，但不再做反对停战的活动。克拉克和美方谈判代表团，对朝中方面的质问也乖顺地一一作出了明确保证。尽管美方对部分问题的答复和保证尚不能令朝中方面满意，但鉴于美方已作出了这些保证，朝中方面仍愿意尽快讨论停战协定签字前的各种准备工作。

1953年7月27日上午10时，朝中代表团首席代表南日和美方代表团首席代表哈里逊，在板门店签署了《关于朝鲜军事停战的协定》。是日下午1时和晚上10时，“联合国军”总司令克拉克于开城东南的汶山、朝鲜人民军最高司令官金日成于平壤也先后在停战协定上签字。28日，中国人民志愿军司令员彭德怀于开城在停战协定上签字。谈判双方商定，1953年7月27日上午10时为签字时间。根据停战协定规定，双方于协定签字后12小时，即1953年7月27日22时同时停火，朝鲜停战实现。至此，中国人民的抗美援朝战争胜利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