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艺术源于劳动实践——兰考农民进农大演出的座谈会纪要

作者:何慧丽 来源:红色文化网 2013-05-02 251

人民艺术源于劳动实践

——兰考农民进农大演出的座谈会纪要

2005年7月15日晚,在中国农业大学容纳一千余人的新报告厅,上演了一场“迎百年校庆农民欢歌 建和谐社会你我同心”的晚会。这台演出,是农民朋友走进大学,登上大学的演出舞台,无论对于农大,还是对于中国其他高校来说,在近三十年来的历史上,都是极为少见和可贵的。参与演出的演员们主要是来自河南兰考县的普普通通的农民,他们在整台演出中,通过自编自演的舞蹈、腰鼓、地方戏曲等人民大众化的文艺形式,以最饱满的热情和投入,充分展现出了在兰考新乡村建设运动中重新组织起来的农民那喜悦、高昂、乐观、自信的精神风貌。参与演出的还有北京肖家河居委会、打工青年艺术团等来自最基层的群众和农大农研会的同学。整场演出台上欢歌笑舞,台下掌声雷鸣。对于参与的观众来说,在受到强烈的感染、启发并深深感动的同时,也被引入了“怎样解决三农问题,中国农村究竟走一条什么样道路”这个问题的思考。

7月22日,中国农业大学副教授、河南兰考挂职副县长何慧丽、滋根基金会的负责人杨贵平女士和董叙林先生、全国工商联的苏铁山老师、国防大学的程亚文老师、北京航空航天大学的韩德强老师、清华大学的何吉贤博士、《国际社会科学》杂志副主编黄纪苏先生和《文艺理论与批评》杂志常务副主编祝东力先生、《凤凰周刊》的玛雅女士、《南方周末》的记者徐楠女士、《公益时报》的记者黎光寿先生、秋石客老师、中国农业大学和北京航空航天大学的部分同学,应邀做客乌有之乡书吧,就这次演出举行了一次讨论会。

范景刚:看了这次演出我非常激动。这次演出是农民朋友进农大、进首都高校开展的首次演出活动,它具有划时代的意义。这个事业刚刚开始,还需要我们大家的共同努力,把它推向一个新的阶段。在演出的过程中,演员开始时还有些拘谨,后面逐渐的放开了,表现出一种文化上的自信,不再是原来一味的被动的接受,他们也都有表达自己感情的愿望。看着上边的演员,就好像是看着自己的妈妈、大娘、婶子、嫂子们在尽情地、欢快地表达她们的生活。这是特别令人动情的地方,因为我知道我老家的亲人这二十多年来从来没有这样的机会,现在她们的文化生活十分贫乏,精神世界矛盾重重,没有多少幸福的感觉。另外,这次演出也有城市的演员参加,但也都是来自基层的普通群众,希望通过这样的演出能够促成城市和农村民间文艺的相互交流。这次演出使我们看到了农村建设广阔的天地,这仅仅是一个开始,期盼更多的朋友能够投身于这场运动,为构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尽我们的一点力气。

祝东力:看了挺激动。他们表现的都是他们自己直接的真实的生活感受,是生活的一部分。与主流文艺演出不一样,主流的演出是营造一种虚拟、审美的幻觉、幻象。而他们的表演是以一种主人翁的精神面貌感受现实生活的艺术表达。他们的这种主人翁的精神面貌是如何获得的?是因为组织起来了。改革开放以来,农民的去组织化进程使得这种面貌已经失落了二十多年,农民变成了一盘散沙,不得不以一个个弱小的个体去面对强大的既得利益集团。中国的农民缺的不是西方资产阶级的所谓民主,缺的是重新组织起来,通过自己的组织由弱势变得强大,重新找回主人翁的精神。

苏铁山:整个演出过程中,我激动了四次。

一是看到了农大的学生穿着写有“解民生之多艰,育天下之英才”、“学农、爱农、为农服务”的衣服,他们忙前忙后地为演出做服务,我为现在还有这样的学生而感动,看到了大学生的人民性。国家未来的栋梁——大学生跟人民相亲近,这才是一条正路。

二是看着农民姐妹们以主人翁的姿态跳舞时很激动。我看得出来他们大都是母亲级的普通农民,他们是孕育中华民族的子孙后代的母亲啊。他们的幸福和健康正是中华民族希望的源泉所在。

三是台下的人们与台上的演员热烈的互动场面,让人很兴奋。每一个节目,演员们都全身心投入地去表演,而观众们则有节奏地拍着把掌应和着,现场气氛一次次地被推向了高潮。这正说明了人民性、大众性是众望所归,艺术的人民性、生活化是大家产生了共鸣的根本来源。

四是我仿佛看到了以人为本和社会和谐的实现的可能,这让人感到兴奋。改革开放二十多年来,中国大多数地区社会风气退化严重,特别在农村,精神生活严重匮乏,农民在农闲之时无事可做,赌博打牌成风。兰考农民通过唱歌跳舞等健康的文化形式,重新组织起来。将个体化的文化生活变成组织性的现实性的东西,这样的过程其实是构建了新的伦理、审美和精神层面。能否以这些新的层面为出发点推广开来,实现合作的经济,合作的社会,合作的政治,真正实现中央所提出的以人为本和社会和谐?

玛雅:我很感动,因为工农学商一起上舞台,好象已经是好几十年前的事情了。我最大的感触就是很感动。我作为业余爱好,知道常规的舞蹈是讲究身段,舞姿、舞蹈语汇啦等等,虽然我们从这些农民姐妹当中看不到这些东西,也就是苗条的身段、优美的舞姿什么的,但是你会感受到一种朴实的美,一种健康的力量。演员们每一个动作都是全心的投入,都是源于生活的,这是一场生活化的演出。他们的这种朴实、健康、欢乐的幸福感是我们这些作为城里人不大经常感受到的,所以我们城里人不要太多的抱怨,我们应该象她们那样开开心心的生活。开心地生活,少一些怨气,就多一些良性的传递,多一些和气和和谐。

演出给了我一个极好的教育。我们知识分子不能局限于一个小我的范围,必须进入一个大我的视野来思考做事。我曾经留过学,现在作为凤凰周刊的副主编,有人说我在女人当中算是有一定成就的。但与何老师一比,我感到很惭愧。我觉得她在知识分子与农民相结合这个方面做了有一定成效的积极的探索。

凤凰周刊的口号是“关注国计民生”,就是为国家、社会发展提供一些建设性的言论,另外,就是关注民间疾苦。但与何这样的知识分子真正走到了农民当中去,和农民兄弟姐妹们一起来建设和谐社会的行动相比;我们凤凰周刊好象还只是停留在口号和表面上比较多,做在行动上还是很有限。如果没有这样的演出,我不会想这样的事情。我们将在今后的方向上做一些新的思考。

何慧丽:当初设计这台演出时,我们总的设想是要有三个突破:第一,不是只有演员才能表演,普通人也能够表演。我们认为,人人都有表演的天赋,人人都是艺术家,人人都是哲学家,人人都有自我表现需求和文化表现潜力,把这些东西表现出来,就是实现了人的全面发展。

第二,中国农业大学的殿堂不是只有社会精英们才能来,普通的农家百姓也应理所当然地来。农民不到农大,到哪去?农大没有农民怎么能成?农大的百年校庆中应该有农民的声音。农民登上农大的舞台,是农大近三十年来历史上的第一次。我们不仅要让农民登上农大的舞台,更要让农民登上农大的讲台。

第三,还原艺术的本来面目和使命。艺术来源于生活生产,并为现实服务。但高度分工的社会,使艺术和生活、现实相脱离。艺术成了少数艺术精英们的专利,成了高度纯粹性的、与现实生活无大多相关的东西。这台演出中,农民朋友所表演的诸如摘棉花,割水稻、点豆子等艺术动作就是来源于劳动人民的生活,是真实生活的表现。这台演出的许多节目,如河南坠子《合作社就是好》,豫剧《盼望农大来我村》、《吃亏歌》等都是两年来我们在兰考搞乡村建设实况的艺术表现。我们整台演出的主调就是歌唱团结、歌唱奉献,歌唱劳动。

秋石客:这才是我们真正的马列毛的文化,是真正的人民大众的文化,是新时代的毛泽东思想、科学的社会发展观与农民现实文化的结合。中国的问题原来是农民问题,现在还是农民问题。要解决这个问题,必须干部与群众相结合,知识分子更要积极的参与进来,共同创造人民大众的文化,为缓解农民问题做出时代性的贡献。

文艺理论其实是有阶级、路线之区别的。什么是丑,什么是美是有群体分野的。劳动人民欣赏的东西与小资们欣赏的东西是不一样的。黄季苏所塑造的切·瓦格拉其实是被歪曲了的切·瓦格拉,不是真的。是为了迎合城市小资产阶级的趣味的。何的这场演出,其实是意味着人民文艺的生成。人民的文艺就是要起到“宣传、组织、发动群众”的作用。文艺并不具备自由主义、个人主义的特性。

以前农民在生产队的感觉不都是差的,因为是群体劳动,所以大家在愉快的心情中不知不觉地就把事情干完了,其原因说到底就是一个精神信仰和文化取向的问题。毛主席说过:“精神变物质,物质变精神”,信仰的力量很大,找到信仰就是找到了组织的有效方法。无论是“经济合作社”还是“纯文化的合作社”,有了信仰,则成本就很低了。而现在的兰考乡村建设的这个事情,就要靠宣传、文艺的力量,动员更多的干部参与,知识分子参与。

兰考农民来农大演出,其实意味着新文化的一种复兴的潜力,也意味着当前走出为“文艺而文艺”、“少数人的文艺”的怪圈,提高和普及新兴文艺的现实可能。

韩德强:我想从学理上进行分析一下:谁都知道农民组织的重要性,但是如何组织呢?

兰考合作社是一种外发型的合作社,是在何慧丽的鼓动下,外来的同志来到南马庄进行经验交流的产物。我在南马庄讲完的当天,何慧丽在第二天就让农民正步走、唱歌。农民组织化的过程中有自愿的,有强迫的,农民完全自愿就是组织不起来。何慧丽开始对他们进行训练,让他们守纪律。如果那几天没有唱歌军训,农民就永远难以组织起来。这个强迫就是外力去推动一下。其实内生型的合作社也存在外力推动的问题。组织的事情,不是农民自己想好了才加入的事情。完全想清楚了再组织起来其实意味着不可能。如果把哈耶克的自由主义逻辑贯彻到极致,把任何的责任都想清楚,讲明白,就任何组织都不可能产生了,甚至连老板都不可能组织起来。强迫成立的合作社,这个东西是不舒服,万一出现了风险问题怎么办?这就需要有人去承担。

集体行动的运作机制不是书斋里的运作机制。其实知识分子阶层由于自身的自由主义和个人主义倾向,不善于做组织工作。何身上的自由主义、个人主义的东西少一些,她在这些方面没想清多少就搞起了组织,她若想清了就没法搞起组织了。许多事情坏了,没了,就是因为要想清楚。何能够主动去承担责任,敢于冒风险,不怕别人嘲笑,不怕别人责骂,这正是大部分知识分子所缺乏的。

恐怕这次把兰考农民带到农大来演出,也是没怎么想得一清二楚吧。

何慧丽:不能说没想清楚,但确实是有点冒险。我们搞的这次活动不利之处在于:一是农民朋友演出经验几乎没有,只是在今年的兰考春节联欢会的舞台上表演了5分钟的腰鼓,万一怯场怎么办?二是大学生已经放假了,学校里基本上已经没有多少人了,观众从哪里来?三是经费的问题也有困难。但是面对这些困难,农民朋友们、农大的农村发展研究会的同学们,和我都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自信,都在尽力地促成这件事情,为什么?

我是深感到农民身上有无穷的文化潜力,而且这种文化的弘扬对新乡村建设的重要性,我想让他们到农大的舞台上“过把瘾”。农研会的同学们大都去过兰考,在当地看过农民的文化表演,他们跟我有同样的希望。我们都知道,农村文艺队的组建过程有很多感人的例子,每个人都付出了艰辛的努力。拿敲腰鼓来说吧,我们的农民姐妹们是怎样练出来的呢?有一个妇女为了练习敲腰鼓,把家里的小凳子都敲了几千个小坑;有个妇女为了干活排练两不误,早晨四点起来就去地里除草,六点吃过早饭后就去社里排练;更多的就是“做饭时敲勺子,吃饭时敲筷子,睡觉时敲肚皮”。我们的文艺队队员们深知这两年来搞文艺活动的不易和重大价值,他们这次来京都是憋着一股劲,正如带队的衡老师所说的一句话:“我们没有响亮的歌喉,没有漂亮的舞姿,没有非常鲜艳的服装,但是,我们有一颗赤诚的心,我们来到农大,就是为了农大的百年校庆而庆贺的,所以,我们的心是热的,我们有一股精神,大家再累,腿再肿,胳膊再疼,我们也要使劲地唱,使劲地跳。”

所以,我和农研会的同学被感动着,我们在农大党委书记瞿振元的首肯下,我们联系校工会、校团委和人发学院的领导来支持我们。除了向大学生宣传之外,我们还联系了附近工地上的民工、农大普通教工、打工者之家和肖家河居委会。也许是心诚则灵吧,效果出奇地好,民工们一群群地穿着干净的衣服来看演出,首都各界的关心“三农”的人士们能来的都来了,整个演出会场全部坐满了人,连楼上都坐满了,而且没有谁提前退场的。大家显得都很兴奋,似乎都在演员身上找到了自己期望的影子,大学生们仿佛看到了自己的亲人,民工们仿佛看到了家里的那一位,城里人找到了对乡土性传统的记忆。

农大学生1:参加这台演出的演员是普通的农民,普通的大学生,普通的城市居委会的成员,普通的打工者。参加这台演出的观众不仅仅有学生老师,还有学校的很多后勤服务人员,以及工地上的工友们。这从一个侧面体现了整台演出的群众参与性。

农大学生2:我是负责后勤工作的。在后台,农民演员们一下台,就情绪难以控制地抱在一起,她们显得很兴奋。这样的现象,其实用个人理性难以解释。这样的情绪性的场面,一个人搞,难搞,得大家一起来搞。我们这次也是很“疯狂”地做事。我们这次跟着何老师“疯”了一回。

农大学生3:刚才苏铁山老师说了大学生的人民性。我刚接到他们时,看到他们粗糙的双手,被太阳晒黑的脸,我就想到我的在农村的父母。我也想我什么时候把我的父母接到北京来,不只是看北京大景,而且是向北京人自信地表现自己。他们上了舞台,很兴奋,很热烈。其实她们是很容易满足的。虽然她们演出的质量不是很好,但很淳朴,很实在,不做作。动作是在农闲之余排练的,看到了他们的表现,我就想我们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我们应该向她们学习。

农大学生4:我曾经到过兰考。在兰考时获得了一些东西。兰考南马庄的农民们正在搞无公害水稻。在那里我看到了统一合作起来的效果。农民们强烈地渴望着他们生活、生产方式的改变。

我被父老乡亲们在文化上表现出的主人翁姿态所感动。他们的精神面貌是全新的,这比质量更重要。演出是有实在的内容和真实的精神状态在里面的。他们演的都是他们平时的事情,平时的真实生活。其实更多的是一种艰辛在里面。

黄纪苏:在市场资本的框架内,大多数人都是处在一种买卖雇佣的关系中,都是讲成本效益的,往往不会尽最大的努力去把事做得更好,因此群众自己自下而上的低成本高实效的组织就显得非常重要和难能可贵。我想,关于农民组织的事,以及搞文艺活动的事都是可以作对比的。如何能做出来一些东西,跟如何建设一个健康正派的新社会,都有一个道理,那就是:不怎么在乎钱的大都是会做的最好的。什么事情,如果变成了买卖与雇用的东西,成本收益一算进去,就做不成。人要投入地干一件事情,人在干事时有价值观的感召,人才能在干事时把想象力、创造力都给用上。

她们的表演,说不上好看,但感人的是,他们是自己在组织这件事情,演出的背后是一个社会里的一串串故事,是老苏、东力都在说的农民组织化和农村公共空间开拓的故事。其实自改革开放以来,其基本趋向是政府不断退出社会,在这个过程中,右翼的空间很大,什么酷车族,太太俱乐部,等等。那么其他的群体怎么样?他们似乎更需要一种社会组织。有着“公民社会、人道主义、社会主义”理念的学者,应积极参与,群策群力,也要争取一些干部、领导资源,非赢利组织资源,促成一些民间组织的发育。

现在何老师做的,让我们想起新时期的文艺发展,还是要仔细清理文革前的文艺、教育思想等社会主义遗产,甚至可以汲取延安时的人民文艺的经验,从中汲取些有益的东西;而要发育一种群众性的广泛参与的组织,象以前的跟人民联系非常紧密的,例如赤脚医生等医疗组织,体育组织和制度等,都可以借鉴。

同时,当前的群众民间的文化、制度的发展应是属于新的生活,或者新的形态的东西。不是回归,而是要在总结中创新。就文艺而言,专业化不是一点道理没有的。现在,人们在家门口希望看到这种东西,但在电视上肯定不希望看到这种东西。推广时得吸收一些经验和教训,不能把话说的太过。我现在很关心这样的一个问题:与地方上的传统曲艺相比,农民们更喜欢看到什么?熟人日常性的自娱自乐的活动有多大的空间?它在多大程度上代表了另外的一种生活?

这里值得一提的是行动参与的积极作用。现在,谁说他很喜欢什么,基本上不是行动参与,而是坐在一旁看,是个看客,不是行动主体。我的小孩很爱体育,只是坐在电视机旁看,半宿半宿地看,把自己看的虚弱地很。记得我们小时候下水去游的感觉,现在小孩子很难说有。要过自己的生活。在社会主义的意识情感教育上,如为了珍爱劳动,去捡麦穗,掏大粪。这体现了与人民劳动大众的联系。当时在制度建设上就是有要“劳动,吃苦,同情别人”,要有韧性。据说有一领导真的去掏了一天的大粪,结果回去就住了医院。我们要总结社会主义文艺、体育、教育的遗产,将之发扬广大。不过,这里的问题是:专业化与群众性的发展到底是什么关系?文艺是用来表现的,还是用来赚钱的?

我是搞舞台演出的,以后排演节目时,我想,膀大腰圆的业余表演演员与专业化的谋生演员之间如何选取,如何将道德、情操和理念的东西与依靠资本市场逻辑运作的东西结合起来,应该结合历史上经验教训,做进一步思考与研究。

何慧丽:我想说说农村的真实文化现状。农闲的时候,农民不是拉闲话,扯家常,就是打麻将、扑克,或者干脆就是烧香拜佛。中国绝大部分农村的传统文化已经严重削弱,而城市文化又与农村现实有着极大的鸿沟。有的农村从城里请来所谓的专业人士、演出队演出,演出完了农民一般不会鼓掌,他们所演的是与农民们的生活有隔阂的。农村文化很匮乏,同时农民没有参与感。

合作社的文化活动是一个群体参与的过程。与其说文艺,不如讲是群众参与性的体育文化活动更合适。农民演出队走到那个村子,就会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场面特别热闹,观看的农民兴致特别高,纷纷由衷地鼓掌和赞美。这也反映出农民们很强的表现欲和文化需求。我们希望能努力走出一条本土的文化之路,让一群本色的不懂“艺术”的人表达他们生活化的真情实感,形成劳动人民的文化,为广大的劳动农民提供平民的精神价值系统。

这两年我到农村受到震撼的是什么?农村谁漂亮、谁会唱豫剧这些震撼不了我。震撼我的有两件事情:一是大李西村一个六十七岁的老大娘赵凤兰,她说现在农村子女不孝敬父母的现象很多,她于是编了一个小曲,其中给我印象最深的是两句“他娘说话如放屁,媳妇说话比蜜甜; 我说此话你不信,东西庄上去看看。”赵老太这两句话就震撼了我。当时她带着一帮老大娘在村口边唱边跳,围观的群众又笑又赞扬。这虽不具有艺术性,但是为群众所接受所喜欢的。还有另一个震撼我的事。南马庄成立合作社后,村里一个妇女花几天几夜时间编了一个曲,讲的是村里用上“沼气”农村妇女的心理感觉的事。她作为农村妇女,以前做饭时烟熏火燎,她是有这个体验的。现在就方便、干净多了。她就编唱道:“我大队,建沼气,整整建了一百起。以前做饭满屋烟,现在做饭拧开关。开关一拧火苗旺,做的饭菜香又甜。”她走到哪里,一唱这个小曲,大家就鼓掌,就高兴。可见农村是多么喜欢和他们生产、生活贴近的文化。

董叙林:我1970年到了美国,只要一听到《东方红》,就被感动得不得了。一种艺术形式与人的经历、社会的变革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

现在重要的问题是公共空间和民间社会的发育。从这个角度看,农民的期望和热情就是一种力量。农民组织起来,一是农民必然会由于力量而形成谈判的权力;一种是社会主义的价值,这种价值有效地解决了心理上的、实际上的差距缩小的问题。和谐社会的基础是什么?科学发展观的基础是什么?就是组织起来的农民自己期望形成社会改革力的一种势头。如果这种势头对中央政策产生了影响,那就是件功德无量的事。

程亚文:三农研究被从社会学、政治学、文化学等角度进行研究,是因为大家都觉得它是个问题。现在,全面的破产和崩溃的东西在农村蔓延,农村的自信力几乎已经彻底丧失。农民在面对危机时有个表述的问题,他们迫切希望通过一种形式去呼唤一种自信与自尊。我们已有的经验是:大革命失败时组织了农会;后来在延安时期的40年代的戏剧改良运动,产生了一种新歌剧,都是在历史过程中伴随着解放农民出现的。

我们看那一天的演出形式,有丰富的形式,象豫剧、秧歌,流行歌曲、腰鼓、河南坠子等;从内容上看,有你们这几年所搞的新乡村建设的影子在里面。当然,这台演出有你们的组织努力的成分在里面。文艺与生活,与人民群众的关系到底是什么?与人性的关系是什么?从文艺角度看,是去“生硬的做”,还是以“复杂的形式来表达”?新时期的农民文化,到底是重复传统,还是一种生硬的表演?或者是流行的模仿的表演?我想,我们从“白毛女”那儿可以得到成功的经验。

看了南马庄老农民张军臣的演唱。一个农民的对现实生活的体验唱成了不大艺术的豫剧,这是让人很感动的。文艺的本质是要解放人的,无论是老人、妇女、等,都是对人的一种解放。是从更深的一层含义上来说,农村的进步,农民通过某种形式享有自信力与自尊是关键和核心。

秋实客:现在,大学生、知识分子、文艺工作者都脱离劳动农民太严重了。农民的组织化的问题,也许起点在文化上。以前要调动起农民的感情,一般是放三部戏:白毛女、刘胡兰、血泪仇。这些都是真切的生活的体现。后来象李有才板话之类的,文艺就是用农民能接受的形式把农民调动起来。

那些源于生活被大众所容易接受的,也许才是艺术,才是文化,艺术是要在生活的层面上体现、被接受的。文艺是分对象和主体的。专业化的精品艺术之所以“曲高和寡”,是有它的内在真实原因的。艺术源于人民,对生活的提炼和表现就是艺术。

杨贵平:演出很好啊。内容很丰富,形式很新鲜、多样。都是很“生活化”、不做作的东西。文艺是从农村生活中提炼出来的。文艺可以丰富农村生活。文艺是每个人的本能的真实的需要。在生活中,生活是多面的,人的基本需要也是多面的,音乐舞蹈是创造性地体现人们喜怒哀乐用的。现在的经济结构,使得一个村的经济搞好几乎是不可能的,除非政府出动改变政策,改变取向。干个什么一般是不出三年就不行了。但可以搞文艺啊。农村的表演,普通农民的东西,是很幽默的,是很情趣的,是与生活有联系的,不是纯粹的表演。

我女儿、外孙、内孙都非常喜欢,那天他们兴致勃勃地从头看到尾。他们以前在美国生活,他们看惯了专业化的东西,这次他们都非常喜欢。因为这是演员生活中的一部分,不是表演给别人看的。象一些少数民族,音乐舞蹈就是他们生活中的一部分。但现在,这成了商业化的、专业化的与生活无关的东西,成了权力的东西。

徐楠:我想说说文艺演出和乡村建设的关系。我在安徽的南塘看到了一种场面:百人秧歌。人人都参与进去。人人都会被场面上的气氛所感染。文艺是生命力很强的。文艺是谁的事情?演出是一部分人的事情吗?文艺的权力应该归谁?

范景刚:这样的事情希望在座的各位将其普及扩大。让我们带着深厚的情结去多写文章,从学理上归纳,在文学艺术上出个精品,这就是为实践的工作服务。

附1:  演出现场中国人民大学温铁军教授的讲话:

农大的老师们,同学们,农大的校友们:

我多次来到过农大,但是,只有今天,我可以说我作为农大的校友,感到非常自豪。因为什么呢,咱们农大开了高校之先河,农民弟兄们,农民姐妹们,又回到了这个殿堂。所以,我为农大感到自豪。(持久的掌声)

之所以在节目演到这个地方我想来说几句,是因为大家刚才看到的人物,都是咱们兰考乡村建设、农村发展、和谐社会的重要的骨干力量,他们是真正的功臣。你们看那个白头发的老先生——衡老师,他是谁呢,中原油田的一个退休工程师。农民朋友演出的秧歌、腰鼓,都是他教的。他到农民中间,自己拿着茶杯,不喝农民一口水,不吃农民一顿饭,无私地奉献,带出了这些农民文艺精英们,这样的人,不值得我们敬佩吗(持久的掌声)?谢谢大家,我知道这掌声,是鼓给衡老师的,这是他应该得到的。(衡老师出来行鞠躬礼,大家更热烈的掌声)

你们看刚才唱豫剧《吃亏歌》的,是谁呢,是兰考县政协副主席。是她配合着你们中国农业大学到兰考挂职当副县长的何慧丽老师,风里雨里到农村去,帮助农民群众组织各种各样的活动,她所体现出来的就是刚才所唱的吃亏的精神,象这样的好干部,社会需要多少应该说就有多少,我也希望大家向她那样,将来都象好干部那样,敢于吃亏,敢于奉献,这样我们的农村就一定能够实现和谐社会,让我们也为这样的好干部、敢于吃亏的干部鼓鼓掌(持久热烈的掌声)!行,我不多说了,希望大家明白,没有这样的好干部,就没有今天这些农民在这儿精神焕发地演出。

希望从农大开这个先河开始,各高校都能向农大学习,大家走近乡村,把我们的文章做到泥土里面。谢谢!

附2:水调歌头•兰考乡建

                  何慧丽

     长忆草场地,几回赴翟城。中原乡建,当数齐聚诸仁雄。浩叹“三农”学子,唱彻贺村南马,扬红军作风。德强自永城,金木水土兴。

    黄河殇,葵丘盟,遍焦桐。兰城考城,兰芝显奇喜张情。狂鼓开舞万程,敢问晏公梁公,磅礴几时通?六乡起四社,红日冉冉升。

附3:晚会节目单

1、              丰收秧歌                                  表演者:兰考农民

2、              豫剧:《吃亏歌》                           表演者:兰考县政协副主席

3、              太极刀                                    表演者:农大工会

4、              舞蹈:《爱我中华》                         表演者:兰考农民

5、              豫剧:《盼望农大来我村》                   表演者:兰考农民

6、              腰鼓快板:《表表我们文艺队》               表演者:兰考农民

7、              相声:《城市和农村》                       表演者:农大农研会会员

8、              吉他弹唱:《矮矮的村庄是我们的家》         表演者:打工青年艺术团

9、              朗诵:《水调歌头•兰考乡建》                表演者:农大农研会会员

10、          河南坠子:《合作社就是好》             表演者:兰考农民

11、          舞蹈:《辣妹子》                       表演者:兰考农民

12、          京剧:《红灯记选段:学您爹心如胆壮志如刚》表演者:肖家河居委会

13、          豫剧:《谁说女子不如男》               表演者:兰考农民

14、          欢乐腰鼓                              表演者:兰考农民

15、    合唱:《相亲相爱一家人》《明天会更好》  表演者:全体演员和观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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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慧丽
何慧丽
三农问题研究者、新农村建设实践者